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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仰慕何其幸甚

七十五章:仰慕

此时, 监正大人很忙。

他年仅十四岁,这个司天监,仙门上下, 根本没人看过一眼。

——毕竟修仙问道者, 又怎么会甘投身朝廷,甘当鹰犬?

而一秋很快将司天监划为四司。

青龙司负责对接朝廷往来文书、整个司天监的账目、进出库细。

白虎司乃刑狱之司,专门审讯、关押仙门囚犯。

朱雀司为铸器师, 负责炼丹、铸器手作工种。

玄武司是书院,培养求学弟子。

随后, 他又四处寻访人才, 先后寻朱湘、谈奇为朱雀、白虎监少监。

官宦出身的白轻云则任青龙司少监。

而玄武司依旧由育种学院的院监宗子瑰担任。

几个月下来,一秋脚不沾地。

黄壤都没处找他。

但好在,虽然这一纸劝退手令,但也没人真正驱赶黄壤——何惜金那边, 还是几分面子的。

大家都盼着她知耻,但黄壤并没这么自觉。

她在玄武司的学堂里, 日日着见一秋一面。

可一秋并没回来。

上京外城,一秋在一个人,且已候多日了。

这里一处古宅, 据悉被一个神秘育种师买走。

这位神秘的育种师, 对外自称三梦。

他来历成谜,据说是土妖出生,但不知师承家门。

十年前, 其初到上京, 便培育了一黍种。这黍种不仅耐旱,而且产量奇高。最为难的是,他所育良种, 均可出售给贫散户。

而且远低于官价。

黍乃是间广泛种植的庄稼,于是这黍种虽不似其他良种那般独出众,却为广大百姓所需。

消息不径而走,越来越多的散户前来求购。

三梦并不出现,只是这宅子里的家仆,在调查清楚田亩位置和数量之后,就会发放黍种。

少年监正极渴望结识这位士,可惜久不至。

“监正,今日看来是见不到三梦了。不还是先回去吧?”李禄劝道。

一秋这些日子实在太忙,十四岁的少年,已好些日子未片刻休息。熬眼睛里全是血丝。

而这三梦,实在是行踪不定,不知几时见。

一秋闻言,却只是道:“再。他值。”

李禄叹了一口气,正在此时,又人进到宅院之中。

进来的人衣着普通,皮肤黢黑,双手布满茧,看上去便是农户打扮。

而护院并未阻拦他,反而向他指了指内院:“去里面排队登记,田契带了吗?”

那农点了点头,拿着田契不知如何是好。他结结巴巴地答:“敢问大爷,小、小人在哪里交银子?”

那护院道:“不急,管家核实田亩之后会发到你手上。里面那桌子看见了吗?先去!”

那农只入内,不一会儿,已拿着一张条子出来。他脸上仍些茫然,似乎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。

一秋上前,问:“人家,你拿到良种了?”

农见他衣着华贵,立刻一脸惊慌,他赶忙施礼道:“莫非您就是三梦先生吗?”

一秋忙将他扶住,道:“并不是。你不必多礼。良种可已到手?”

那农忙看了看手里的条子,道:“里面的管家爷说,只拿好这条子,在这里着,就拿到良种。”

而他并没多久。

不一会儿,里面就一管家模样的人出来。

他虽衣着华贵,但模样却还算谦和。

“李仁贵何在?”他扬声道,语声不卑不亢,并不惹人生厌。

那农忙道:“是我是我,爷,正是小的。”

那管家看了看他手上的条子,随后取出一袋良种,道:“我们家先生注了种肥料,你家若宽裕,就按一种办法施肥。就算是困难些,也按下面这法子施肥,不可胡『乱』糊弄。若是收成不好,年就领不到如此之多的良种了,知道吗?”

他蹲下来,指着袋口封签上的注解,详细念给农听。

所的农户都知道,良种因为是后天培育,对土地和肥料的依赖便极重。

是以,那农也听极为认真。

听完之后,他连连点头:“爷放,我家按最好的肥料侍弄。”

那管家于是点点头,知道他不识字,又向他重复了一遍施肥流程。

那农提起种子,真是万般欢喜,连连道谢。

一秋眼看着他脚下生风,提着种子就出了门,不由轻叹:“三梦乃真士。”

李禄见自家监正眼中钦慕之意,只上前问:“这位管事,请问你家先生几时回来?”

那管家打量李禄,又看了一眼一秋,道:“位,这可没个准。我家先生不常回这宅子。”他指了指前来购买良种的农户,道:“您二位也看见了,这里人来人往的,我家先生喜静。”

李禄正再问,一秋亲自上前,道:“那么你家先生是否别的住处?”

“这可不清楚。”那管事也为难,道:“咱们毕竟是替主人家做事的。先生的事儿,哪敢打听?不过呀,我劝公子您不必再了。先生不过来,您再也是白费功夫。”

一秋长叹一声,道:“我是真仰慕三梦先生。”

那管家闻言笑道:“公子不知,这上京内外,恨着我们家先生的人可多着呢。先生八成也不乐意『露』面。”

他没再说别的,可一秋和李禄都很快白。

三梦将上好的良种卖给平散户,此举乃是破坏了行规。

他自己一个人是高尚了,然而,难道所育种师里,其他人都卑劣吗?

而且,这上好的良种才卖这个价。其他育种师的种子,如何定价?

这是既给其他人添了恶,又挡了别人财路。

因为他这么做,黑市上的良种都没法卖了。

这些年,想取他脑袋的人可不少。

一秋说:“看来,管事也遇到过不少麻烦。”

那管事的叹了一口气,说:“可不少吗?公子看咱们在这里被人千恩万谢,其实也没少担惊受怕。我估『摸』着,咱们先生也是因为这个,才一直行踪不定。”

他摇摇头,又劝道:“所以,我劝公子也别寻他了。若真是寻着他,也指不定是福是祸。”

他这虽然奇葩,却也真。

一秋眼中失望,只道:“先生难处,吾皆知。管事请放,日后三梦先生的事,便是我一秋的事。管事若遇任何难处,都可前来司天监。”

“司天监?”那管家之前说随『性』,却不知面前这清贵少年,就是上任的司天监监正。

他连忙施礼,道:“草一时口快,出言无状。还请监正大人莫见怪。”

一秋哪会见怪?

他对三梦先生爱屋及乌,连带看这位管事也十分合意。他当即道:“管事不必如此。三梦先生系天下,乃广德之士。你为他做事,自然也是地良善之人。”

管事道:“监正大人此,真是让人汗颜。不如这样,大人留下帖,若我们家先生个回来的时候,我便代为转呈。如何?”

“甚好。”一秋点点头,李禄领神会,立刻取出他的拜帖,道:“真是劳管事了。”

那管事连声道:“举手之劳,二位不必客气。”

眼见他收了帖,一秋也只随李禄出了宅子。

这片刻之间,陆续又好些农户入内。但每个人出来时都提着一袋良种,脸上喜气洋洋。

他们田亩不多,于是所需良种也少。

但这小小的一袋良种,便是他们一年生计的保障。

至少是再不用担挨饿了。

一秋在门外又看了一阵,李禄终于忍不住,道:“听方才管事所言,这位三梦先生在上京的处境也十分艰难。依下官看,监正大人只多多庇护。只他认清监正乃是真结交,自会现身相见。”

“说是……说是啊。”监正大人立刻道:“你且令白虎司暗中保护此院落,若无赖『骚』扰,一律抓捕。”

李禄忙应是,一秋想了半天,忽然问:“本座与这位三梦先生虽未见面,但是神交已久。想赠他一些礼物略表意,却又恐俗物难入其眼。李禄,你说本座当送什么好呢?”

李禄哪还不知肚的?

他立刻开动脑筋,想了半天,说:“依下官看,三梦先生一为,怀若谷。金银钱财,确实略俗。但他育种花费必定不菲。这良种售价又低,只怕手头也并不宽裕。监正若送礼,只怕实际些。”

监正大人点头,十分赞同。

于是,次日,司天监向三梦先生的古宅赠送了……一批肥料。

而此时,玄武司。

黄壤还在苦一秋。好不容易,一秋终于回来。

他仍然一身紫袍,玉带束腰,足踏黑『色』官靴。因为太过年少,而又身居高位,只好时刻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。

“一秋!”黄壤跑上去,道:“你怎么才回来,我都你好多天了!”

李禄见状,不由咳了一声,目光转向别处。

监正大人眉头紧皱,黄壤这张脸,他从小看到大,可真是太熟了。

熟到,他甚至不觉这个子漂亮。

——尽管身边所人都这么说。

“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监正大人皱眉,“本座手令,你没收到?”

“收到了啊。”黄壤脸皮厚似城墙,“但是我跟我姨父和姨母说了,我还没学会育种,在玄武司再多学几年。”

监正大人厌烦不行,道:“本座不允。”

黄壤蹭上去,道:“好吧好吧,其实是育种院的课业太简单了。我都会了,真的!”

一秋一听这,简直眉『毛』都皱成了一团。

他用手隔开黄壤,生怕被她碰到:“离本座远些。”

李禄见状,忙不迭上前,劝道:“阿壤姑娘,监正外出多日,一直没休息。他也累了,您还是先回吧。”

“你……好吧。”黄壤到底还是疼他,见他眼中血丝缠裹,不由也软了口气:“那我晚点炖汤给你喝。”

一秋哪管她炖什么汤,加快脚步,躲瘟神一般离开了。

回到书房,一秋立刻写信给何惜金,求他接走自己侄。

谁料,书信刚一寄到如意剑宗,何惜金立刻捏碎一只传送法符,赶来上京。

他亲自面见监正大人,做了几千字的自我检讨。

监正大人一直从晚上听到二天中午。

随后他突然白,以宗子瑰的『性』子,为什么黄壤在育种院游手好闲十几年。

一直到下午,监正大人送走何掌门时,头皮都是麻的。

他虽不情不愿,但让黄壤退学什么的,却是再也不敢提了。

——只这咸鱼不来『骚』扰他,留下就留下吧。

监正大人将黄壤之事搁到一边,忽而见门口农户提着一袋良种,正喜不自胜地赶回家中。

其袋口封签,正是三梦。

三梦……

监正大人若所思——是与此人相交,何其幸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