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百零章：宗规
洞房花烛之夜, 监正和司学现墙比纸薄。
又好气又好笑，却到底无可奈何，心痒痒了夜。
次日, 监正为夫梳妆打扮, 同进宫谢恩。
在这梦中，黄壤还是第次进宫。
她跟随第秋，路经过熟悉的宫道。蓦地想起上梦, 第秋身中虺蛇之毒，正是在这里狂疾奔。
往事历历在目, 她不由牵紧了第秋的手。
圆融塔前。
黄壤环顾这座九重高塔, 好半天，突然问了句：“此塔建何时？”
第秋道：“很年了，在吾出之前便在。”
黄壤唔了声，自从上次见到师问鱼, 听见他的声音，黄壤便暗自猜测了回。
——他是谁, 为何能赐这透的茶针，引自己入梦？
候塔外，福公公入内通禀, 不会儿便道：“监正、司学, 位大请随奴来。”
黄壤跟着第秋，缓缓进塔。
塔中温度宜，墙上绘满了各种壁画。
路步上第九层, 福公公示意跪候。
黄壤好同第秋并跪在帘外。隔着层模糊的纱幔, 见里面香烟袅袅。师问鱼似乎正在诵读本经书。
直等到他模糊之声停，福公公才道：“陛，监正和司学大前来谢恩了。”
师问鱼将经书收起, 道：“进来吧。”
福公公打起纱帘，第秋领着黄壤走进去，再度参拜。
师问鱼仍然身黑白相间的道袍，长绾了个髻，看上去更像道门仙士。
“司天监待得还习惯吗？”他随口问。
这让黄壤无比确信，自己塔见之，确实是他。
第秋道：“陛若是问微臣，自是习惯的。若是问臣妻，她倒是辛苦些。”
师问鱼轻笑声，道：“瞧瞧，刚成亲，倒是学会护短了。”
他若无其事般，黄壤自然好奇——他有没有记忆？
“臣不苦，是夜里梦，时常恍惚，甚至难分真假。”她话里有话。
第秋不解，师问鱼却道：“有梦好啊，少年都喜欢做梦。再者，若是美梦，何分真假呢？”
看样子，他确实知情。
黄壤心中更是好奇，但她不敢妄动。
此事着实离奇，她若和盘托出，第秋是否会相信？
若是第秋不信，自己如何证实？
黄壤心中纷『乱』，师问鱼却道：“既已谢过恩，便早些回家。”话到末尾，他竟然补了句，“买宅子去吧。”
……
这皇帝，好像足不出塔，却什么都知道样。
黄壤跟着第秋，逃也似的出了塔。
直到看见外面的天空，她才长吁口气。
第秋问：“你夜间梦，为何我不知情？”
黄壤挽着他的手臂，道：“这些以后再，哎呀买宅子去吧！我想到我们再回官舍，脸皮都烧起来了！”
买！宅子必须买！
监正携夫，开始看宅院。
内城有公告亭，亭上张贴了许售卖告示。
“我们的宅子，定南北通透、清静避，还得离司天监近……这个地儿好，不过这内城也太贵了。”黄壤张张地查看，“我在外城座古宅，如今没什么用，倒是可以卖掉换钱。”
忽然，监正指着张告示，念道：“此宅因原户主投井而死，家眷愿低价出售。”
黄壤眼睛亮，相视，半晌，异口同声道：“走！”
这对新婚夫『妇』路来到城西，这里靠近内城护城河。护城河又通漕运，其上货船往来，十分热闹。
沿着河边而。三月春寒未褪，杨柳初绿。阳光轻柔如纱，黄壤整个都挂在第秋身上。
监正大怀中软玉温香，自是满腔柔情。
若能世如此，何惧？
而正在此时，忽而河中货船上声嘈杂。黄壤侧耳听，上面的纷纷喊：“不好，船沉了！”
喊声渐大，停脚步，从白石护栏向河中望去。
果然，艘货船吃水沉重，船身已经渐渐歪斜。
临近的货船见了，也得道：“快救！”
船身半斜，眼看就翻入河中，船上的开始跳水，往最近的货船上游。
有船大与货商仍旧哭天抢地，不肯跳船保命。
监正大松开黄壤的手，道：“在这等我。”
黄壤意外：“你还会修船？”
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？监正大回身看她，半晌，轻轻弹了她个脑瓜嘣。
黄壤眼见他翻至堤，根绳索套住了河中沉船的桅杆。
随后，监正大身轻如燕，踏着绳索，直入沉船。
黄壤看着抹紫『色』上到甲板，他不知了什么，船大和货商的声音都低弱去。
随后，他自去了船舱。周围议论纷纷，仍是让货商和船大先弃船保命。直到有喊：“瞎担心什么，刚才位是司天监监正大！”
随着这声喊，周围声音骤停。
周围船甚至纷纷定锚，大家都来到甲板上，伸着脖子向漏船看去。
约『摸』两刻钟，船身不再歪斜，船大大声喊：“猴崽子们，快快上船！监正大已经替咱们修好了！”
不会儿，逃走的水手、商队又全数游回船上。
抹紫『色』的身影从船舱走出来，他站在甲板上，忽而对腰间的储物法宝掐诀，艘小船出现在河上。他踏着小船，乘风来到河边，向护栏后的黄壤招了招手。
黄壤跳堤岸，飘飘摇摇，正落在船中。
有喊：“是监正和第三梦先吗？”
喊声此起彼伏，第秋向众挥挥手，算是回应。周围轰然声，尽是各种呼喊。
有祝他们早贵子的，也有赞他们深恩厚德的。
幸好第秋足轻舟顺流而，很快避开了群。
黄壤躲进船舱，眼已经看见第秋官服滴水。
想来方才艘船确实已经漏得厉害。她将第秋拉进来，监正大道：“司天监货物运送往来频繁，我最近正想铸造艘宝船。最好上可御风，可入水。此舟是雏形。”
完，他看向黄壤，问：“如何？”
黄壤：“我看不懂。”
监正大轻笑出声，黄壤又道：“但我觉得这很厉害。”她凑近监正，拧了拧他衣摆的水，道：“我觉得我夫君很厉害。”
监正大道：“夫谦虚了。”完，他拿出干衣的法宝，正准备将衣裳烘干，黄壤：“曾经我作梦，梦见与夫君同榻而眠。”
监正大手上动作骤停，随即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黄壤：“我不能话，也不能动。夫君经常为我穿衣、梳洗。还……为我沐浴。”
“竟有此事？”监正大皱眉，问：“你为何不能言、不能动？”
这是重吗？
黄壤轻声：“不知道。但我当时其实直想问夫君，我白不白？”
监正将烘衣的法宝搁到边，黄壤凑近他，美目摄魂。她引着监正的，轻轻触碰自己的衣带：“我想问夫君，我的腰细不细……腿长不长……”
监正大望定她纤长雪白的颈项，喉结微动，他语声喑哑：“……我可得仔细看看。”
完，他回身关上了舱门。
小船随水飘流，几番晃动浮沉。
监正大认认真真、仔仔细细地连看了好几遍，最后也没能给出个答案。
他目之见，皆是桃源仙乡。时之间神魂飘然，似乎混融水，不知身在何方。
而黄壤听着耳边的水声，流水潺潺，穿过了她百年的时光。
视线里晃动的船舱、起伏的脊背，宛如这最热烈的切。
“第秋，这场梦，我们不再苏醒了，好不好？”她语声破碎缠绵。
而第秋没有回答，他鼻音深重，汗滴如雨，根本无从作答。
玉壶仙宗，罗浮殿。
谢灵璧盘坐榻上，他手捧个鼻烟壶。细长的壶柄里，黑烟股股涌出来。他尽数吸收，在他脑后，片黑雾缓缓升腾，化作骷髅之状，獠牙外『露』，似乎想撕扯能够触碰的切。
骷髅化，化三，在黑雾中挣扎。
而鼻烟壶中的黑烟渐渐耗尽。
谢灵璧猛地睁开眼睛，黑雾便消失殆尽。
他举起手中玉壶，猛地砸落在地。听砰然声响，碎玉四溅。
门外并无弟子敢入内，他手掀翻了床上矮几。
“真是副没用的皮囊！”他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，语声中全是嫌恶！
墙上，洞世之目中，谢红尘正自山外而外。
他根骨之灵秀，不仅在剑势，也在举手投足。他步步，如踏清风，衣袂辉。
谢灵璧伸出手，隔着洞世之目投『射』的影像轻轻触『摸』他，许久才喃喃道：“还是你好。还是你好。红尘，为师真是……爱极了你这躯体啊。”
而洞世之目摄之处，谢红尘边走，边想着心事。
——黄壤成亲了。
跟师问鱼之子。
想不到这，竟然真有女子会拒绝自己。此刻她在做什么？
她梦中，与我曾有百年师徒之缘，是否真有此事？
若有，不可思议。若无，心剑何来？
他脚步如有灵识，路来到罗浮殿。尚未通禀，里面就传来声音：“进来。”
谢红尘举步入内，与谢灵璧相对而坐。
谢灵璧问：“丫头心剑来处，查得如何？”
谢红尘道：“她推梦中奇遇，不肯实话实。”
“梦中奇遇！”谢灵璧冷哼，“若她不能交待功法来处，便以偷窃宗门上法，治其之罪！”
“治罪？”谢红尘心中陡然沉。
谢灵璧冷笑：“不然呢？偷师窃艺，玉壶仙宗难道没有宗规吗？”
“有。”谢红尘犹疑，道，“偷师窃艺者，当废其功体，剔其灵根。令其永世不得再入仙门。”
“你还犹豫什么？”谢灵璧道，“还不速去？！”
谢红尘道：“可她如今，毕竟是朝廷司学。恐怕师问鱼……”
“师问鱼！”谢灵璧听到这三个字，声量都提高了不少：“笑话！我玉壶仙宗执宗规，几时问过他？”
谢红尘得道：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