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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入门他竟忘了此事。

四十一章:入门

玉壶仙宗, 山门耸立、殿宇巍峨。

黄壤跟随谢红尘,再次来到了山脚之下。她抬起头,仰望这方不撼动的仙门圣地。那一瞬间, 她还能感觉到梦外成元五年, 自己满心的震动与欢喜。

走她面的人,依然是谢红尘。但是百余年岁月匆匆,今日同的他们, 已然面目全非。

谢红尘一路带着她,走过商宅与道坛, 再往上走, 便是迎客居与和合园。如今的玉壶仙宗,并没有满山兰花。黄壤走似是而非的山道间,眼所见,与百余年后悄然重叠。

此时的玉壶仙宗, 还没有满山的兰花。

啊,以后不会再有了。

物滥不珍, 何必记挂。

“你初入门,需先拜见老祖。随吾往闇雷峰。”谢红尘没有回头。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莫妙地出现了另一场景。仿佛这条小径, 他曾带着这人走过。

老祖啊……黄壤嘴角微扬, 道:“能见到他老人家,阿壤恐怕今晚都会欢喜得睡不着。”

谢红尘当然不会听出这话真正的含义,他说:“老祖严厉, 你他跟需得谦恭守礼, 不放肆。”

“弟谨遵师命。”黄壤当然是无有不从的。她跟随谢红尘闇雷峰去,往事渐渐搁一边,她连心情都变得雀跃。

闇雷峰。

谢灵璧早接到弟奏报, 称谢红尘回宗。

他虽然是谢红尘的师父,但弟面,还是十分注重宗的颜面。是以他站罗浮殿等候。

黄壤沿着白玉长阶,一路上攀爬,远远便看到长阶尽头的他。

灵璧老祖,好久不见。黄壤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,这令她整人神采飞扬。

谢灵璧本是等候谢红尘,然而他一眼就看见了谢红尘身后的黄壤。今日的她,仍穿着浅金『色』衣裙。裙衫并不华丽,却十分端庄。是温和得体的模。

是不知道为什么,谢灵璧看清这女的一刹那,只觉得背寒芒。

他瞳孔微缩,一股莫的不详自心底升起,他呼吸微顿。

谢红尘他施礼,道:“师父,这便是弟仙茶镇新收的徒儿,姓黄,壤。”

黄壤不用他说,立刻双膝跪地,谢灵璧拜道:“弟黄壤拜见灵璧老祖。”说完,她一头叩地上,言举止恭敬到虔诚。

谢灵璧深吸一口气,赶走了心底陌的不安。他没有让黄壤起身,只是对谢红尘道:“随吾来。”

谢红尘回头看了黄壤一眼,知道自家师尊有话要说,他只能先入殿。

罗浮殿中,谢灵璧矮几坐下。

谢红尘自然不用他招呼,上斟茶。谢灵璧道:“方才我观此女,姿态娇美,只怕吃不得苦。而且论资质,顶多只是尚。何用你地从仙茶镇带回来,亲自教导?”

谢红尘将茶盏奉给他,又给自己斟了一盏,道:“弟详查过,此女心『性』纯良,修炼刻苦。若好指引,会是良材。”

谢灵璧心中不喜,劝道:“宗门之中,毕竟男弟居多。以她姿容,只怕『惑』『乱』人心。玉壶仙宗乃是仙门一宗,不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丑事。”

谢红尘恭敬道:“此事,弟已想过。日后定会严加管束,绝不至闹出什么祸事。”

见他态度坚决,谢灵璧自然不再反对。说到底只是一女弟,他犯不上因为这的微末小事而同自己弟争执。他道:“你既心中有数便好。人且留此处,老夫要细细考较。”

谢红尘又应了一声是。谢灵璧直接赶人:“你且忙去吧。”

他都发了话,谢红尘只好出了罗浮殿。黄壤仍旧跪殿下,动没动。谢红尘看了一眼她,知道谢灵璧定是要试她心『性』,是不多说,径直离开。

黄壤长跪殿门之,没有半点不耐。

——灵璧老祖,为了您,我将奉上所有的耐『性』。

而谢灵璧像是真的忘记了她,一直任由她跪殿外。

黄壤有武道根基傍身,不惧长跪。她身姿笔挺,跪得十分认真。眼见天『色』擦黑,渐渐地周围盏起了灯——那是一种发光的法宝,叫照世。外表如金枝缠月,平时就放栏杆上。

一到夜里,它们就会发出明亮柔和的光。

黄壤对玉壶仙宗真是太了解了。

依旧没有人搭理她,但因为有这照世之光,黄壤并不难受。

一想到谢灵璧距此咫尺之遥,黄壤整人都容光焕发,区区长跪,何足道哉?

周围逐渐安静下来,巡夜的弟几次经过,但没有人同她说话。看来,谢灵璧是要自己跪上一夜了。黄壤毫不意,她甚至闭目修起了心法。

次日晨,他宗门收到玉壶仙宗发来的请帖,邀参加宗谢红尘的收徒仪式。

玉壶仙宗这的宗门,宗收亲传弟自然是件大事。现如今,谢红尘一共两弟,大弟聂青蓝,二弟谢笠。黄壤入门,便排为三。

这的仪式,有旁观佐证即。故而不强求各宗宗往。离得较远些的宗门,便派稍近的掌事来观礼。

而请帖到了司天监,李禄接手里,若有所。他问送信人:“你们宗仅仅只是收徒?”

送信人一脸莫妙,道:“正是。宗门派我等送请帖,不曾交待别的。”

李禄哦了一声,打发走来人。他拿着这请帖想了又想,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。而此时,何惜金等三人正近处诛邪,收到这请帖,几人便打算一同到访——讨杯酒喝是好的。

而罗浮殿外,黄壤跪了一天一夜,饶是修武,觉得膝盖酸痛。

此时,殿内走出一弟,道:“老祖让你返回点翠峰,此后放下凡心,肃清杂念,好修。若敢事,定不轻饶。”

这训示,谓严厉。黄壤磕头道:“弟领训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心中却觉好笑至极。肃清杂念?灵璧老祖,你的杂念肃清了吗?

倘若没有,需弟相助么?

“你且回去吧。”传话弟道。

黄壤拜谢过老祖,这才起身。那传话弟知道她是宗新收的弟,倒是伸手搀扶了一下。黄壤微微一笑,道:“多谢师兄。”

她貌美倾城,声音又清甜,整人没有半分傲气。那师兄便小声道:“老祖这是警训新人,你别介意。回去找你聂青蓝大师兄,他自会安顿你。我桑风,负责闇雷峰护殿之责。日后有不懂之处,你问我。”

“黄壤谢过桑风师兄。”黄壤含笑,再度盈盈一拜。

这番长跪,自然伤不到她的腿。但她仍走得极慢,有一种忍痛而、故作坚强之感。

桑风目送她离开,点点头,显然颇有好感。

黄壤一路出了闇雷峰,外面聂青蓝已经等候多时了。

见到她,聂青蓝忙迎上来,说:“是黄壤小师妹吗?”

黄壤他施了一礼,明知故问:“正是。敢问您是聂青蓝聂师兄?”

聂青蓝颇为奇怪,问:“你如何得知?”

哎,我当然知道啊。毕竟梦外你是叫了我一百年师娘。真要说起来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一日为师娘,当终身为师娘。我这辈份降得厉害。

黄壤面上笑容不减,道:“方才听桑风师兄提起过。”

她要玉壶仙宗混脸熟,实是太容易了。梦外的成元五年,谢红尘虽娶她过门,却并未她引见宗内任何人。黄壤带着小礼物,一一登门拜访,总算是将整宗门的人都认全了。

她对这些门人弟十分宽和,经常做些糕点小食,又时常山脚设粥场,带着百草峰的弟做义诊。百年下来,终积攒了一端正贤淑的声。

如今她小了一辈,更没人同她计较。

果然,聂青蓝道:“师妹聪慧。今日师父收徒,宗门邀各宗事来见证。师妹速速随我过去吧。”

黄壤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,问:“我跪了一夜,衣上有尘,恐怕会有些失礼。”

聂青蓝见她对罚跪一事没有半分不满,不由心好感,道:“如今师妹身仙门,不似凡俗礼教。”他取出一小滚刷一的法宝,道:“此乃除尘之器,师妹若是意,用它即。”

黄壤欢喜地接过那法宝,就是这的一小玩意儿,她黄家是望不及的。

凡俗和仙门有壁,哪能用法宝除污去尘?她梦里这五年,潜心修武,开销巨大,甚至没有梦外的身家。这过得实太贫穷了。

聂青蓝见她脸上喜『色』,觉得这小师妹是心『性』单纯之人,不由道:“小师妹刚刚入门,这就当大师兄给你的见面礼吧。”

果然还是当小辈好啊。

黄壤记起来,梦外的成元五年,她一次见到聂青蓝,不仅为他做了糕点,还送了他一块玉坠来着。唉,师娘不好当。

她欢喜地收起这除尘法宝,道:“那就多谢大师兄啦!”

聂青蓝微微含笑,领着她一路往和合园。人还没去,就遇见一人,这人黄壤认得——谢红尘的二弟谢笠嘛。

果然,谢笠迎上来,先是打量了一眼黄壤,随即笑道:“他们都说小师妹花容月貌,我先时不信,此时看了,才知师父眼光果然不俗。”

他说话随『性』,聂青蓝却要沉稳得多,当即道:“阿笠!不出言无状!”

谢笠黄壤作了一揖:“小师妹恕罪,二师兄你赔礼了。”

黄壤从不知道,原来谢二是如此调皮的。以他黄壤面很拘谨,装得很乖。黄壤心中松快,故意扬起下巴,严肃道,换了声音:“谢笠,你身为兄长,岂如此言语轻佻,冒犯同门?罚挑水二十缸以自省!”

谢笠大吃一惊——这根本就是谢红尘的口吻,黄壤说话时,连神态分毫不差。

聂青蓝失笑,道:“小师妹莫要顽皮,速速入内吧。”

和合园,黄壤去时,里面已经是宾客满堂。她一眼看见的不是别人,而是姐姐黄均。

啊……黄壤定定地看了许久,这才确信不是幻觉。当年是这。黄壤嫁入玉壶仙宗,黄均带着夫婿,不远万里来,讨了一杯喜酒。

而那时,黄壤没有同她说上一句话。

旧事不堪,每提一句,揭开的都是流溃烂的伤疤。又何必多言呢?

是以当时,黄均喝过喜酒之后便离开了。此后百年,姐妹俩再未相见。而今时今日,黄壤竟然又见到了她。

那些远近寒温、喜怒悲欢尽归无言。黄均含笑同她对望,百年光阴就这么匆匆地过了。

别来无恙啊,姐姐。

黄壤怔忡的时候,席间陡然安静下来。

谢灵璧和谢红尘相继入座。黄壤只得上,侍立谢红尘身边。谢红尘起身,抱拳道:“宗门一点小事,劳动诸位仙友,实心中不安。”

众宾客起身,自然有一番客套。等到诸人重新落座,谢红尘师弟谢绍冲点点头。

谢绍冲这才道:“诸位仙家,今日我宗宗喜得璞玉,惜才之心,有意收入门墙。我宗宗谢红尘座下弟有二。首徒聂青蓝,时年一百二十岁,去岁簪花宴夺魁……”

他历数谢红尘这些年的传道授业之功,以彰显他良师风范。

谢红尘扫了一眼身边的黄壤,黄壤双手垂左右,安静地侍立他身边。恍惚之中,谢红尘觉得这的日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。

直到谢绍冲介绍过谢红尘,又开始宣读黄壤的事迹:“仙茶镇黄氏女黄壤,少年擅育种。成元初年,培育梁米,救灾民水火……”

他声音不急不徐,众人听得连连点头。

黄壤的声,实座诸人大多听过。但是她毕竟出身低贱,父亲黄墅又是贪婪无耻之徒。仙门中人岂肯结交?

但今时今日,又大为不同。

她拜入谢红尘门下,从此以后就是玉壶仙宗宗的亲传弟。这的一人物,又得如此美貌端庄,程不限量。

黄壤安然接受众人的打量,毫不心慌——实是司天监那几日,被众人轮流观摩,脸皮忒厚实了。

直到谢绍冲介绍过她,令她谢红尘敬茶。黄壤这才接过弟奉来的茶盏。她来到谢红尘身,双膝跪地,将茶盏高举过头:“师父,请喝茶。”

谢红尘停顿了许久,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、那一刻心中的怪异。

怎会如此?

他缓缓伸手,接过黄壤手中的茶盏,轻抿一口。本该出言勉励一番,但他心如『乱』麻,只得草草道:“入门之后,你需尊敬师长、友爱同门、刻苦修炼。”

黄壤温婉地道:“师尊教诲,弟谨记。”

她的声音,字字柔和清甜,谢红尘绪散『乱』。旁边谢绍冲见他没有赠礼的意,只好道:“礼成,弟起身。”

谢红尘这才发现,自己忘了她赠入门礼。

他竟忘了此事。